顾茂权先生的《难以忘怀的洗澡那些事》,陈允龙先生的《洗澡新年》以及刘红女士的《说说洗澡的事儿》,三位作者相同时期,不同场所的洗澡阅历,给人以满满的回想,继而让我想起了自己洗澡的往事。
我想起了上幼儿园时,每次去澡堂洗澡,爸爸总会为先洗好澡了的我擦干水珠,裹好大浴巾交给茶房伯父,送给室外家人的温馨场景。
我想起了上初中时,有一次我混进“非本厂员工及家族不得入内”的面粉厂澡堂,衣服刚脱了一半,就被看澡堂子的大爷发现,他把我赶出澡堂,局面十分为难。
我想起了在外求学时,夏天露天冷水冲凉;还记得某一冬季,室友去澡堂洗澡,被共用毛巾传染上疥疮后,身上奇痒夜不能寐的苦楚情形。
我还想起了作业后,那位块头巨大,胸背纹身,披着一头艺术长发的老友,约请我去洗浴中心休闲,十分卖力地亲自为我这个文弱书生搓背时,浴客们投来的猎奇目光。
在一幕幕过电影式的洗澡往事中,我对常常光临的、自搬迁后再也没去过的老工农澡堂形象最深。
老工农澡堂坐落县城南门后街北端,原是一家隶属于团体性质的县饮服公司澡堂,改革开放后转为了私营,后又因经营不善而封闭。
老工农澡堂内设有三个更衣室,其间,一室条件较好,二室次之,三室仅有一排环绕墙边的长条凳,供顾客放衣物。因而,浴资也分为三等,详细金额记不清了。
从澡堂门口买完澡筹,掀开厚重的棉被帘,左拐,便是一室(精确地说是更衣大通间)。
大通间里备有连排的木躺椅,贵重物品标上对应的躺椅号交“巴台”保管,脱下的外衣由茶房的用长衣杆撑挂到高墙的木钉上,内衣塞进躺椅旁的柜子里。
脱衣结束,穿上木拖鞋,收取共用毛巾,或缓步代车,或一路小跑到洗浴区,用力摆开坠有重物的木门进入澡堂。
澡池依据水温分为三部分,越向里边水温越高。最里层的池子俗称头池,池面上铺有木楞板,浴客能够躺着汗蒸或坐着烫脚。
考虑到卫生和防止拥堵,我原先都是自带毛巾,在澡堂刚开门时,就去洗浴了,有时乃至先从澡堂后门进入。
后来发现,先进入雾气腾腾的澡堂,水质尽管洁净,但极易因缺氧而晕池,加之偌大的澡池只我一人,心里难免有点发怵。后听老浴客说,澡堂刚开门的水“寡”人,白叟、小孩和体质虚弱者吃不消。从此我也不提早入浴了。
泡澡、搓背、汗蒸……洗浴结束回到大通间穿衣服,茶房的立马拿出一条棘手的热毛巾,帮浴客擦抹满是水珠的后背(三室没有此待遇)。
如果是老熟人,躺下歇息的浴客,还会多得一条热火朝天的毛巾,茶房的也会得到一支“经济”乃至是“大前门”卷烟。
躺在木椅上歇息,饮上一杯大铜壶沏出的漂有几片茶叶的茶水,有条件的还会买一个青(紫)萝卜,或一小包鱼皮花生,乃至一枚茶鸡蛋。那种惬意,真是无以言表。
那时的城南,除了米厂、面粉厂、航运公司有自己的澡堂外,公共澡堂仅有工农澡堂一家,不像现在洗浴中心、休闲场所漫山遍野。
曩昔,人多粥少的澡堂,每当星期天,特别是接近新年,洗澡就没那么清闲了,其拥堵程度毫不夸大地说,真是针插不进,挤不进澡堂的人,只能将毛巾伸进人挨人的澡堂里,将就着沾点污浊的洗澡水湿湿身子完事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时人们的生活条件真的很艰苦,澡堂的卫生环境也着实让人不敢恭维,一些老浴客常挂嘴边的“早浴水寡人,晚浴水养人”的传统说法,我至今都没理解其间的科学道理。
尽管如此,我仍是以为,曩昔的澡堂要比如今的休闲中心洁净得多。我这儿所说的洁净,我想,我们都懂的。